都知道,在民國時期,對外有列強的虎視眈眈,對內有軍閥政治的極大威脅,外患內憂之下的民國政府實則是弱勢政府。而在這種條件下,國家力量的弱勢必然會導致社會力量的進一步發展,這就使得:民國政府對教育這一方面無法強有力的控制,從而,使得教育領域人才輩出。
歷史上,對于民國時期各種理念的爭議,一直都是文化界經久不衰的話題。這期間,多數文人都很喜歡民國文化的一道風景線,卻是民國時期的教育和眾文人的風骨。
民國時期的文人,兼備了骨氣與勇氣,對于文化有著自己執著的追求,哪怕是在戰火紛飛的時代,他們依舊為了保護本國文化的命脈,不惜在戰火中南渡西遷。無論多么艱苦的年代,都要保持著自己的獨立、自由、價值。
幾件“小事”就足以看出那個年代的教育讓當代人敬佩。
雖是戰火紛飛的年代,國家的財力不足,還要飽受戰火蹂躪,但是,當時的民國對于教育的重視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。就如1912年,當時任職首任民國教育總長的蔡元培先生,他就會經常和時任教育次長的范源濂先生辯論一個話題。
蔡元培先生在自己《自寫年譜》中回憶道:“范君當時認為,如果小學沒有辦好,中學就更不可能辦好,而大學也一樣如此。所以,真的想把國民教育提高,應該先把小學教育辦好,而我自認為,如果沒有好的大學,中學教育的師資力量就沒有辦法保證,沒有好的中學,小學的師資力量一樣沒有辦法保證,所以,我認為首先要把大學教育抓起來。”
而就是兩位先生這樣的激烈討論之后,兩人把意見合起來,都認為:從小學到大學,沒有那一方面不需要去整頓,這樣,想提升教學質量都是不行的。所以,對于教學最重要的用具教學課本,各位教育大德們不知道傾注了多少心血。當時的各文化學著,無論是從國外留學回國的,還是從中國傳統的教育私塾熏陶下成長起來的,都對于語文教育抱著高度的重視。
這其中,就連蔡元培、胡適、魯迅這樣的大學者們,都參與制定了國文教科書。所以,當時的民國語文課本《開明國語》,就是由葉圣陶先生親自組織編寫,再有豐子愷先生親自負責插畫,課本里面的所有內容,都是由眾位學者們全新創作或再創作而來。
可想而知,當時的民國課本是有多么的不可多得!
小學課本,看似簡單,其實,這里的每一個字都融入了學者們的大量心血。當時的出版社,投入了很大的力量,支持著這些文學家們研究民國教育的教材,就像小學語文課本中,每一課就是很少的一二十字而已,但是,這些學者們都十分謹慎地反復考量。
學者們都認為:課本里的內容,一方面要保證課文具備漢字的美感,另一方面也要照顧孩子們學習的興趣,這才是教育的兩大本質。就比如:當時,學者們因為課本中的一句話到底用“來來來,來上課”還是“去去去,去上課”就爭論了很長時間。一些學者認為:“來”字筆畫多而“去”字更簡單,但是最后,大多數則認為:用“去”字不夠親切,最終選用了“來”字。
那么,在民國時期,人才選拔的怎么樣的呢?
可以說,在民國時期,選拔人才的方式并沒有按照什么嚴格的規范制度去進行。即便是當時的北大、清華這樣的名校,選拔人才也都是以衡量學生的才學為主要考量,從來不會去用嚴苛的考試程序作為標準。
就在盧溝橋事件爆發后,很多的大學南遷,北大、清華、南開等等名校也是如此。之后,眾所大學在湖南長沙共同籌建了“臨時大學”,這就是“西南聯大”的前身。就在1939年,“臨時大學”恢復了招生,從全國各所大學優秀的大學生中選拔人才,這期間的報考的條件就是:考生必須先上交論文,論文通過后,再進行筆試環節,最后,還有口試環節。
話說,在報考者中,有一位優秀學生名叫周法,他在獲得了考試資格后,經過前兩個環節的考試,最終,在重慶的傅斯年寓所參加了最后的口試環節。由于,答辯的時間比較長,中午大家一起吃著包子,而周法就一邊吃著包子,一邊還不忘回答老師提出的問題。而周法這樣的舉動,絲毫沒有引起面試官老師的反感。
這位年輕人最終得到了傅斯年先生的垂青,他建議周法日后從事漢語歷史語言學的課題研究,此舉也奠定了周法將來成為一代語言學大師的基礎。用人別具一格,也是西南聯大特有的用人作風,要是德才兼備,都可以成為優秀的老師,沈從文先生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
沈從文先生早年小學畢業就去軍去了,所以,雖然先生發表了很多文學作品,受人尊敬,可是,先生卻不曾任職過教員或是講師之類,也不曾留學海外。但是,雖然沈從文先生背景平平,在1939年,西南聯大還是破格聘請沈先生為教授。
類似沈先生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,再比如:1926年春天,清華大學也曾破格聘請過陳寅恪、王國維、梁啟超、趙元任等人在國學院研究院擔任導師一職。這樣的用人風格,保證了民國當時人才輩出,思想前瞻的可能!
在當時,清華校長曹云祥,原本想聘任胡適先生為國學研究院導師,而胡適先生婉拒后,推薦了梁啟超、王國維、章太炎三人,與此同時,梁啟超先生一并推薦了陳寅恪先生。當時,曹校長認為:陳寅恪先生沒有著作也沒有學歷背景,不符合學院導師的用人要求。
這令梁啟超先生十分生氣,梁啟超先生強調:陳寅恪的寥寥幾百字的見解,超過其它的長篇大論一本書,這樣的人,雖沒有背景,但是,絕對是一等一的才學。
而最后,陳寅恪先生也被破格聘請了。
1931年,清華大學校長由梅貽琦擔任,梅先生始終認為:大學的存在,并不是形式上的學校屋舍,真正的存在,是各位學識、學者、導師們的存在,他們才是一所大學的“靈魂”。
所以,在梅先生任職校長期間,當討論辦學路線時,有人問起梅先生的見解,他通常會說:“我尊重大家的建議。”可以說,在各種治校策略上,梅貽琦最大程度地尊重著各位教授的意見。他的理念則是:大學的主體是眾位教授,而校長不過是服務于各位教授,以保證教學順利進行的人。這一點,在西南聯大的教學氛圍里,也是十分明顯的。
為了堅持民主治校的理念,西南聯大堅決反對“官本位”意識的存在。大學里只允許有“先生”和“學生”兩種稱呼,堅決不允許存在官位稱呼。著名的民國作家岱峻先生曾回憶說:“民國時期,大學里,如果哪位導師同時擔任學術與行政職務,在稱呼上,都會是學術職務在前,行政職務在后的。”可見,當時對學術的尊重氛圍。
而這樣的氛圍,也保證了思想、政治見解的充分自由,導師和學生之間,也會自己的用行動維護著這份珍貴的自由。
1939年,陳立夫先生任職教育部部長時,他提出:“西南聯大院長級別以上的導師,都必須是國民黨黨員或是即將成為國民黨黨員的人。”
對此,引起了導師們的軒然大波,其中,法商學院院長陳序經先生就義正言辭地表示:“如果非要我加入國民黨,我寧可辭去院長一職。”而后,當陳先生得知,同屋教師是國民黨黨員后,他提出了換房居住,理由就是:“和這樣的室友居住,罵國民黨不方便。”其實,這也是導師們表達著自己思想自由的最真實的表現。
而在“民主治校”這個層面上,蔡元培先生是最早的實踐者。他針對傳統學校“老爺式”左派,在大學組建了大學評議會。同時,將陳獨秀、胡適等名流大家、飽學之士聘請入校,加入到大學評議會。
在大學里,評議會作為了最高的立法和權力機關,這樣就讓更多的教授參與到了學校的課程、法規、辦學方向等事情中來了。所有的辦學重大事項,都要經過評議會決議,這也充分保證了辦學的學術質量,想來,這才是辦學真正的大道!
中國古代,很多時候對于文人,都不是很尊敬的,而民國時期,文人的傲骨得以凸顯!就如國學大師任繼愈回憶說:“王叔岷在剛剛完成著作《莊子校釋》的時候,傅斯年毛遂自薦,為他寫序,而王叔岷卻拒絕了。王叔岷先生認為,傲骨文人都要如老虎、獅子猛獸一般單獨作戰,只有狼才會選擇群居。”
這樣的小事,也將民國時期的文人傲骨情懷表現的淋淋盡致,讓今天的文人望其項背!
而這股文人傲氣,不僅表現在了毫不掩飾的贊揚,也更加的表現在了明目張膽的無視之中。在西南聯大時期,大學里的文學系成為了清華國文系血脈的延續。而在這樣的時期,任職導師中,白話文作家也越來越多了起來。這一切卻讓清華教授劉文典憤憤不平,他曾公開言論:“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該拿四百塊,我自配不如該拿四十塊,而沈從文只配拿四塊錢。”
如此露骨的評價,傲氣、真實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,劉文典先生真可謂是一代大師。倔強的劉文典先生,甚至,還會不顧場合地奚落沈從文先生。曾經,大學里又一次警報響起,大家都往外跑,劉文典先生也一樣,可是,當他忽然想起心中無限敬佩的陳寅恪先生身體羸弱,而且,看到身邊的陳先生跑的精疲力竭的時候,他大聲的叫著身邊的學生、老師前來幫忙,嘴里還喊著“保存國粹要緊!保存國粹要緊!”
而這個時候,恰巧看到他最藐視的沈從文先生跑的比誰都快,于是,他便大聲呵斥著沈先生:“我劉某人是在替莊子跑,我死了,就沒人會講《莊子》了,學生是為了保存下一代的力量而跑,而你這個人,你跑什么!”
其實,這也充分體現了劉文典先生倔強的真實、可愛,文人如此真實、質樸,才是民國教育的根本。不但如此,狂傲的劉文典先生,居然還在任職安徽大學校長期間,為了學生運動的事情,不惜頂撞老將。他當眾不稱其“蔣主席”,而稱其“新軍閥”,現場,傅斯年先生也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,絲毫沒有畏懼強權的樣子。
殊不知,在鄉下的傅斯年先生是十分謙和的,一次李莊之行,區長、鎮長請傅先生吃飯,傅先生堅持道:“如果車夫的飯菜與自己的不一樣,那么,我就拒絕吃飯。”如此反差,讓我們見識到了民國大學者們的桀驁不馴,同時,也感受到了他們的心懷天下。
可以說,這樣的學者真的是民國的幸運,他們的敬業程度,也是值得現代的學者們學習的。
朱自清先生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,當年,先生任職西南聯大教授時,經常遭遇日本飛機的轟炸,生活艱難至極。可就是這樣,先生也堅持著每天工作到夜里十二點后,再回去休息。一次,先生不小心得了瘧疾,十分不適,就因為答應了學生們第二天上課發作文。
所以,他忍著不舒服連夜批改學生文章。瘧疾不適,他干脆就把馬桶放在書桌旁,整整一夜,拉了30多次。第二天,朱自清先生整個人臉色蠟黃,眼窩深陷,都快脫了相。而就是這樣,先生還是一大早,提起包就給學生們上課去了,絲毫沒有理會自己身體已經極度不適。
這就是民國時期的文人,也是中國文人的先驅與代表。他們不但不畏強權,即便是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,依舊不會忘記追求著內心深處“自由的國度”。他們中很多人都不是可以上戰場的士兵形象,有的甚至羸弱至極,但是,在文化領域,他們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大英豪。
從兢兢業業辦學的校長,再到一絲不茍、誨人無數的導師,民國時的文人們,的確用自己的風骨和真才實學踐行著自己思想、文化、政治、經濟、藝術等領域的先行者身份。所以,這些文人學者們,他們的傲骨風范,才真的算是民國往事中,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!
觀古鑒今,目前我們實行的一些教育理念,在民國時期就已經開花結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