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論跟中國關系密切的西方學人,20世紀著名的思想家伯特蘭·阿瑟·威廉·羅素肯定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位。
羅素也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。他于1872年5月18日出生于英國威爾士蒙茅斯郡一個貴族家庭。1970年2月2日,98歲高齡的他在威爾士家中告別了這個世界。
1890年,羅素考入劍橋大學三一學院,后曾兩度在該校任教。1908年,羅素當選英國皇家學會會員。1950年,羅素獲諾貝爾文學獎,并被授予英國嘉德勛章。
人性隱含著罪惡,世界常發生災難,但羅素仍然相信,人生是值得過的。羅素的意義正在于此,他時刻提醒人們反思、正視自己當下的生活,矢志不渝地去尋找真正的自己,做真正的人。
而羅素更大的意義還在于,他不僅在哲學方面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,其深刻的思想對人類歷史也產生過深遠的影響。
就像法國大革命的“自由、平等、博愛”口號一樣,高尚的蘇維埃理想,在那個時代擁有無窮的魅力。一時之間,國際上無論左派還是右派,幾乎全都步調一致,對蘇維埃俄國給予了熱情的頌贊。
然而非常令人尷尬,十月革命后的蘇聯在之后很長一段歲月里的表現,卻仿佛被惡意做空的股票,跌破了所有人的心理價位。這真是應了那句話:試玉要燒三日滿,辨材須待七年期。
魯迅死得早,至死不改初衷;胡適活得長,有幸看到了烏托邦的另一面。這又應了一句話:活久見。
而提起活久見,不得不提的一個人,就是這位伯特蘭·羅素。這位公知領袖、才子班頭,20世紀影響最大的哲學家,也是活得最久的知識分子。
羅素活了98歲,并且曾經親自游歷蘇俄。因此,他在不同時期對蘇聯的看法,于我們似乎更有參考價值。
十月革命爆發之初,羅素的態度與多數人并無二致——既興奮,又期待。他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,向英國駐彼得格勒的大使打聽蘇俄近況,卻因為隔得太遠不得要領。
1920年,羅素顧不得那么多了,親自去了一趟莫斯科,實地觀察蘇俄的千年未有之大變局,并與列寧等人長談。
親身體驗過蘇維埃俄國之后,羅素如冰水澆頭,熱情驟滅。在那里,有一種“斗爭哲學”,與羅素的理念格格不入。
在羅素看來,新生俄國的主政者們的理論存在著兩大謬誤:一個是人性上的,一個是理論上的。
人性上的謬誤,是幻想通過宣揚仇恨,以斗爭的形式促成美好結果,以天下大亂帶來天下大治——卻不去想,那些養成仇恨習慣的人,一旦取得勝利,就會馬不停蹄尋找新的仇恨目標。
理論上的謬誤,則在于他們堅信,經濟力量是唯一起支配作用的權力形式,如果國家成為唯一的資本家,就能馬上消除剝削和壓迫。但他們卻沒有意識到,這種做法只是造出了更加可怖的權威——所有人將生殺予奪的大權,全都交托于政府官員。
從蘇俄回去后,羅素寫了一本小書,名為“布爾什維克的理論與實踐”。這種不與時俱進的態度,惹惱了很多人。羅素成為了輿論的靶子,左右兩派都給他起了埋汰的外號。
但那些風言風語絲毫沒有撼動羅素,他那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氣概實在令人欽佩。離開蘇俄后,羅素如前面所說,揮一揮衣袖,又來到了中國。
斯時斯世,如羅素這般看透蘇俄真相的中國知識分子少之又少,胡適沒看透,魯迅沒看透,其他很多人就更不用說了(倒是徐志摩是個另類)。
胡適這樣的盜火先驅,也在不遺余力地為蘇維埃鼓與呼。他認為蘇聯人是理想主義的政治家,正在做一個空前偉大的政治實驗。魯迅先生一反他那為人熟知的文風,寫了好幾篇熱情洋溢的激賞文章大贊蘇俄。
而偌大一個新文學的中國文壇,似乎只有24歲的徐志摩跟羅素英雄所見略同。
事實上,著名的詩人帥哥徐志摩是羅素的粉絲,羅素《布爾什維克的理論與實踐》甫一出版,小徐就找來如饑似渴地讀了;讀完后,還公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:
“俄國人相信天堂是有的,可以實現的,但在現實與那天堂中間隔著一座血海,人類得渡過這血海,才能登彼岸,于是,他們決定先實現那血海。”
羅素對蘇俄的態度,必然會影響到中國知識分子對羅素的態度。羅素到中國后,力挺蘇俄的魯迅率先發難,跟他打了場不大不小的筆戰。
羅素游玩西湖,看見轎夫十分辛苦,卻有說有笑,不知憂愁為何物。羅素受到震撼,遂撰文稱贊轎夫樂天知命,懂得享受幸福。
獲悉羅素上述論調后,魯迅頗為不滿,也寫了一篇隨筆,諷刺羅素道:“如果轎夫能對坐轎的人不含笑,中國也早不是現在的中國了”。
羅素和魯迅對“無產者”有著迥異的看法,這源自他們對蘇俄的不同態度。如今,那套鼓動仇恨的理論,所帶來的災難,已成歷史事實。中外兩位思想界名人的這段文章公案,孰是孰非已無需贅言。
隨著的閱歷不斷增長,羅素對蘇俄模式的看法也越來越深刻。比如下面這段:
古今中外的人們總在幻想“醫治百病的靈丹妙藥、畢其功于一役的社會革命”,這樣的想法很不錯,但只能是癡人說夢。因為事實恰恰證明,給人類帶來了最多、最大災難的,正是那些“高尚”的野蠻和狂熱的信仰。
晚年的羅素致力于和平事業,他認為“人類時刻面臨著滅頂之災”。促使羅素作出這個可怕預言的,是無時不在的核威脅與核訛詐。羅素滿懷憂慮地指出:
如果世界大戰再次爆發,沒有人會遵守禁核約定,投入戰爭的每一方,都會大量制造氫彈和原子彈;而一場動用原子彈和氫彈的戰爭,絕不可能有任何贏家,地球人類要么選擇活在一起,要么選擇共同死去。
個人的壽命再長,在歷史長河中,也不過是滄海一粟;但哲人的思想,卻能超越時代而永駐。羅素于1970年過世,但他對蘇俄權力屬性的判斷、對核戰爭的憂慮等等,絲毫沒有過時。
活在熙熙攘攘的人世間,每天的頭條新聞,不時閃出核擴散的消息,蘑菇云的幽靈籠罩在地球之上。天堂長什么樣,誰都沒見過;但地獄長什么樣,我們卻大抵可以作出判斷,那就是絕對權力加上核彈。
個人固執造就家庭悲劇,集體狂熱卻會將國家引入深淵。先知如孤獨而微弱的燈塔,照亮通往智慧殿堂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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